她爸爸近些年喜欢钻研养生药理什么的,看了一会儿说你这个脖子都肿起来了,像癌症,让她赶紧去湘雅看看,这才查出来。
我一直跟我爸住一块,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住院治疗了。
我还记得,我去医院看她时候的样子。
我们第一次在病房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见面,她看到我好像有什么不好意思似的,摸了摸头先笑了。
我看她一笑我也憋不住。
你看你平常总念叨我,现在不能追着我屁股后面念了吧,我要是不想听,转身就能跑了。
我也笑,我们笑着笑着,我就看到她摸完脑袋的手放下来,有一小把黑色的头发。
我当时什么也没想,走过去也摸了一下,真的就是摸了一下,一点力气也没用,然后我的指缝和掌心里就塞了好多根,好多根妈妈的头发。
我笑得更大声,哈哈大笑,指着她笑,笑得我都站不直,然后眼泪忽然猛烈地往下掉。
那时候我十六岁。年轻不懂事,真的以为能治好,而且一年后她也确实治好出院了。
但还是那句话,幸运是偶尔,不幸才是人生。
只是短短一年,我的十九岁,她又复发了。
写到这里的时候,我起身把已经关好的房门反锁了。
以免我爸突然开门,看见我已经憋得发红的脸和旁边塑料袋里数十团皱巴巴的卫生纸。